一点旧一点新

儀式感越來越少。

2017結束的那天去了龍泉寺。天很高，很藍，清冷的空氣里有微風吹過臉頰。媽媽在寺廟里虔誠地跪拜，父親指著近處的山腰說，我要試著爬上去。后來，我們還沒走到鳳凰嶺的半山腰就已折返，歲月饒過誰，山還是那座山，而他卻已不再是三十年前叱咤風云指點河山的壯年男人。

2018來臨的時候和家人出去吃了一頓飯，然後安靜地返回家中。

依然天高云淡。父母健在，生活安穩，身體尚可，工作不過是日子的另一種姿態。節日的感覺愈發的淺淡。歲月感卻揮之不去。

新年的凌晨收到V的短訊。

清晨起來上班的地鐵上回應，無非瑣事，一首歌一杯奶茶一碟面包一碗米粉的日常。這些年來和他的關係總是這樣無厘頭，看到的想到的甚至吃到好吃的，自然就給對方留下簡訊。漸漸地，他似乎替代了W當年在我心里的地位，但V比W要為溫和許多，一方面固然是因為V在海外成長學習和生活的經歷，另一方面兩人的際遇也差別太多。V常年的職業生涯令他從不與這個時代脫節，而又能夠保持著生活的品質，哪怕最厭倦低潮的時候，他依然是能夠和我對話的那個人。當年，W的調侃和幽默總是帶了些對世俗的敵意在，而V，卻能夠融入到煙火十足的世事中去，或者跟他近十幾年生活在香港一樣吧，那也是個煙熏火燎的都市。

如此經年，不常聯繫，但是思及總是有或濃或淡的想念。知道那個城有一個人在，且能了解你想要飛翔的靈魂和想要停下的緣故。這總是人世蒼涼里的一些暖意。

昨夜和W聊天。

開始時是工作上的一些瑣碎，漸漸的，就扯到了旅行和半生羈旅漂泊。他描繪的那些國度和城市，似乎并不僅僅是因為生意所在才頻頻到往，那里自有一種緩慢的、淳樸的世情，牽動他心里的某些記憶。

W所到之處皆含有不確定因素。這個男人，也是拿著畢生的精力在為家人拼搏。這一年來，隱隱也覺得他年輕時的荒唐和如今的承擔。終歸是個懷舊的人，所以才會那麼眷戀那些小小細節，以及對那些熱烈的青春往事懷有如此情深。

每年歲末，偶爾會想起這些在生命中穿插往來的人事。

這些年來，能夠聊天的人越來越少。千篇一律的倦怠感，和自己給他人都是一種乏味感，細思極恐。這是一種十分清明卻還執意的沉淪。

明明知道要走的路還很長，要去的地方還很多，靈魂禁錮太久便渴望飛翔，可是軀殼卻已經跟不上。超過五個小時的飛行就要力竭，美食，美景，美人，俱都比不過一張熟悉的床，一杯暖手的茶。若說這一切不是因為年齡，自己都不相信了。

這個冬天藍天一直在，哪怕極其寒冷的那幾日，也不覺陰沉。可是那樣的藍，卻如同一汪湖水，總是瀾著一絲淡漠的憂傷。終究是對時間太過敏感的緣故。

隆冬午后，走在校園里。手里的書是馬爾克斯的《活著為了講述》和江國香織的《下雨天一個人在家》。前者關於回憶，后者關於孤獨。看似毫不相關，然而又彷彿是一回事。回憶總是孤獨的，而感覺孤獨時人又往往容易陷入回憶中去。

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，

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，

我們為了 講述而在記憶中重現的日子。

而這些所有的日子，串起的是流年。2017，再見。2018，你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