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小小说 | 收废品
收 废 品
周日上午九点，小区收废品的小伙子，又用他那低沉有力的声音，开始了一天的嚎叫：
“收废品，收废品啰……＂不停的叫唤声，使正在拖地的我不禁有点郁闷。再想想那小伙子可忧的“前程”，“嘿，嘿！切！”我独自摇摇头，冷笑了一声。正在阳台上摆弄花的十四岁儿子，闻听赶紧问：
“妈，你在那儿偷偷地笑什么呀？”我悠然地说道：
“笑咱小区收废品的呀。”儿子也悠悠地说道：
“哎，也是哈。你说这个收废品的到底一天到晚地喊什么呢？天天驻扎在小区，还会有人不知道他是收废品的么？！费解！”
“不用喊的事情，他却天天喊，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卖给他东西啊，所以说这应该是焦虑的表现。”
“他焦虑什么呀？收个废品还焦虑啊？”儿子不解。
我突然来了精神，心想：“这可是儿子加强思想道德教育的好机会，不容错过。”于是，就一五一十把把收废品小伙子的“光荣”事迹讲给儿子听。
与这位收废品的小伙子的第一次接触，是在刚搬到这个小区不久，印象不是特别深。唯一的印象，是这个看上来有点憨有点愚的小伙子，做事并不像他的外表。一样的东西，他比毗邻的原单位宿舍的收废品的“小徐”给的价格低很多。（“小徐”其实已经是年近五十多岁的人了，因为他一直在原宿舍收废品，待人又和善，老大娘老大爷们都亲切地叫他“小徐”，后来搬来的我们，也就顺着老大娘老大爷对他的称呼，也喊他“小徐”了）但想想，也许是小伙子初来乍到，业务不是很熟练，也就不计较了。再说，行行都有潜规则，小伙子之所以能收这个小区的废品，也许是他给物业交得钱多些吧。所以这事自己还真管不了。再说了，自己卖得都是些不需要的东西，钱少点就少点吧，无关紧要，也就没理论。
几次下来，发现小伙子差得不光是钱，做事风格上也差得十万八千里。
“小徐”每次将能卖钱的东西收拾捆扎之后，笑呵呵地让你看着称，然后总是付给你多于计算出来的钱。而之后的事情更是他最重要的工作：管你要扫把和簸箕，把所有不能卖钱的垃圾收拾起来，装入自带的编织带中。然后把垃圾和他买下的有用的东西一起拖走。然后把有用的装入自己的三轮车上，将垃圾送到垃圾楼倒掉。如果你家有不要的比较重的厨子、沙发，他也会不声不响地想办法帮你拖至垃圾楼旁。平时，他只要看见老大娘老大爷要爬垃圾楼梯去倒垃圾，他就会连忙跑过去，乐呵呵地“抢”过垃圾，跑上垃圾帮忙倒掉……所以，“小徐”收废品那么多年，没人听到他喊过一句“收废品”。而宿舍里的人，有废品便叫他过去，找不到他或者是他回老家的时候，便专等他回来卖给他，有许多人更是要等他回来白送给他。
这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，每次收拾好他所需要的东西后，却是象征性地称一下，再象征性地给你点钱后，背起他“买”得的东西，头也不回地就走。他的身后留下的，是卖东西的戶家门口楼道上的一片狼藉！
哎，想想，年轻人吗！可能光顾自己干净了。他不打扫就不打扫吧，人跟人哪能一样呢？再说人家是收废品，没有义务给你打扫卫生。这样想着，我又释怀了。
但接下来的两件事，让我对这个小伙子彻底失望。之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卖给他了。
那一次，家里的双向开门的冰箱门给掉了下来。我急忙打电话给商家，商家回复这种双向开门的冰箱早就不产了，所以得请厂家再另行制作，连来带去需半个月以上。正值夏天，人可以等，但冰箱里的东西不能等。所以，我选择重新买了个冰箱，把原冰箱卖掉。请小伙子来查看旧冰箱，并实情以告：
“这个旧冰箱除门之外，一切完好，尤其是值钱的压缩机一点问题也没有。”小伙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，说：
“最多给你四十元钱。”我一听心里就来火了。
“商家还说给八十元呢，我嫌给价太低，而且麻烦，所以想直接就近卖掉算了。却没想到你能说出少一倍的价钱。这人真黑！”这么想着，就淡淡对他说：
“太便宜了，我先不卖了，四十元钱，我还不如把它当厨子使呢。”他一听，便往外走，嘴里还嘟囔着：
“坏掉的冰箱，还要卖多少钱啊。”
过了几天，正好碰到一个专收旧电器的，于是便请那个来看，开价是一百元。最后以一百二十元的价格卖给那个人。谁知，那人还没走，小伙子便来到我家，一边挑着眼睛看着我，一边嘟囔：
“如果卖给我不止卖一百二十元钱。”我心里想：“你真不要脸”，嘴却留下情，淡淡地说：
“当初你如果这么说，不就卖给你了吗！”
冰箱很沉，买冰箱的人用绳子来回缠住冰箱从五楼往下背，已非常吃力，而且还怕冰箱碰到楼梯和墙角。我本想跟着下去搭一把手，无奈小伙子已跟在了买者的身后。我想，他们是同行，都是“劳动人民”出身，还能不搭把手吗？！可我万万没想到：小伙子跟在扛冰箱的人身后，亦步亦趋，手却是悠然地插进衣兜，一副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样子。我一下子对小伙子心生厌恶。
而后一件事，使我对小伙子彻底鄙视了。
那次，因为家里的梳妆台下面的包层有些脱落，而且早已不与后来买的家具协调，所以我独自将它拖到楼道。然后请小伙子来看是否有人要。小伙子看了一眼，说着：
“这样的梳妆台没有人要。”转身就走。我连忙喊住他：
“你如果不要请帮我一起搬到楼下扔了吧，我老公出差有段时间才能回来，堵在楼道上也不是个事。”小伙子头摇得像波浪鼓，说：
“不行啊，我还有事呢。”说着，便连蹦带跳地窜下楼去了。
从此以后，比较值钱的东西，我就会不嫌麻烦，专等小伙子不在门口的时候，将原厂宿舍的“小徐”请来收走。每次，“小徐”到来，我会谦卑地微笑着，跟收废品小伙子的保护神——门卫们打招呼，然后在门卫们的一句“快出来啊”中，一边答应着：“一定！”一边快速奔到家中，把家中的大件请“小徐”收走。钱多少是不会太介意的。当然，“小徐”从来不会亏待老熟人的……。
后来，我发现，小区里的许多人，都像我一样，情愿从外面找人，也不愿意把东西卖给家门口这个收废品的小伙子。
我语重心长地对儿子总结道：
“所以，今天听着小伙子的‘收废品’的嚎叫我会笑。其实，所谓‘废品’并不一定是一无所用，否则，就不会有收‘废品’的了。但一个人，如果品行不好，却会变成真正的一无是处的废品了。
“其实，人常说‘人的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’是不对的，也可以说是虚伪的。你看，有的人，掌握了高端的技术，或者有着高深的学问，他的工作就比较高级，他的生活状态就相对好；而有的人，没有技术没有学问，那么只能做最低端的工作。那么，他的生活状态就会相对差。
“但是，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对的。而人品不会因职业的高低而改变，而人品的高低，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的生活状态。用尊重、爱护别人的仁德之心去对待别人、帮助他人，那么即使你的职业较低等，一样可以赢得许多人的钦佩与尊敬，你的心情是快乐的。正所谓：赠人玫瑰，手有余香。就象咱原宿舍里收废品的‘小徐’，虽然他并不太富有，但足以温饱；人们的尊重，也使他的心情，几乎每天都是艳阳天。谁能说他生活状态差呢？但如果一个人，极端自私、狭隘，那么，即使他干着最尊贵的工作，一样让人唾弃。没有人的尊重，何谈心情愉快，恐怕只有沮丧了。更别说一个收废品的了。”
阳台上的儿子，听完这番话，嘻嘻笑着说：
“看来，这个收废品的，小时候没有您这样的老妈教育。哎，可怜啊!”
“你这个小兔崽子！”我大笑。
……
大约一年后，那位收废品的小伙子彻底从小区的视野中消失了。
那令人厌烦的嚎叫终于停止了！
……
又来了一位小伙子收废品，还不错，很勤快！
2012年初稿
2017年6月20日终稿
作者简介：
萤火虫，1971年出生于山东省宁津县，1994年毕业于南京动力高等专科学校，分配到济南工作，一直从事工程技术工作。自幼喜爱文学，所著《神嬷嬷的传奇》等多篇文章与诗歌，曾在《青年文摘》原创版上发表。现专职写作小说、诗歌，近期有多首诗歌在《诗画天地》专辑发表。现著有四部中长篇小说。原创微信公众平台《夏日荧火点点光》上发布的《小镇遗事》、《时代坏人》、《煤油里的光阴》等小说，受到许多读者的喜爱。准确剖析我们所生活的世界，剖析每一颗不安定的灵魂，是她最大的理想。
